第111章 曲終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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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曲終人散
祈清和最後哭累了, 是在應知離懷裏疲憊睡去的。
她再次夢見黑暗下的一片荒蕪。
四周仍是無垠黑暗，但與此前不同，數千道枷鎖應聲而碎, 化為一地玄灰粉塵，而在一步外的地方，仍然懸掛著最後一道鐵鏈。
這道鎖鏈上縈繞著深紅光澤, 看上去堅固異常, 紋絲不動。
祈清和伸手輕搭上去, 鎖鏈受到觸碰, 鋃鐺晃了一瞬。
“別動。”
黑暗的另一端，應知離不疾不徐緩緩走出來，一目溫和。
玄黑鎖鏈攔在中間, 兩個人間相隔了幾步遠, 祈清和想越過鎖鏈去他身邊，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離不開此處囹圄。
他安慰地笑了笑, 站定了。
“這是無情道的最後一重禁制, 上面附著了蘭珩的法術, 它毀了，法術生效，這三千禁制又會再度加諸於你。”
祈清和皺了皺眉：“那怎麽辦？”
“蘭珩當年解不開你的無情道, 只能退而求其次讓它無法被毀。”應知離垂目，望著那冷硬的鎖鏈，輕嘆一氣, “如今，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祈清和蹙著眉, 她剛想說話，就聽應知離繼續開口了。
“我非人非仙, 解不開蘭珩的法術，只能讓它維持這般狀態。”他笑意很淺，更多的是無奈，“但我想，如今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讓禁制保持最後搖搖欲墜的狀態，這樣，既不會觸發蘭珩法術，她亦無性命之憂。
而大部分枷鎖都被她親手摧毀，連帶著記憶也能尋回。
“等你醒來，你的情感與大半記憶將逐漸回歸，這最後一道枷鎖其實毀與不毀，決定權在你。”
祈清和敏銳捕捉到了他話語裏另一層意思，追問道：“那最後這道禁制裏，鎖住了什麽？”
應知離眸光動了動，安靜了一會兒，輕聲開口：“是……與我有關的記憶。”
祈清和微楞，只見應知離自嘲般極淺地笑了一聲，糾正了措辭。
“或許不該這樣說，倒顯得我在你心裏很重要似的。”
“它鎖著的，是十九歲的你。”
祈清和更怔了幾分，下意識道：“什麽？”
應知離上前走近了幾步，將兩人間的距離拉近了幾分。
“因為你那時恰好遇見了我，所以連帶著，將與我有關的記憶也鎖住了。”
祈清和聽明白了。
鎖著的，是他與她故事的起點，是應知離當初最喜歡的那個姑娘。
“事到如今，你還認為，我喜歡的只有以前那個你嗎？”
祈清和楞了一瞬，只聽他又淺笑了一瞬，繼續開口道。
“哪怕你一生都不會再想起我，也沒關系，因為我愛的，從不是某一時間段的你。”
“你還要放下我嗎？”
他擡手，輕撫上她的臉，指腹摩挲在她的臉頰，眷戀又溫柔。
鎖鏈隔在兩人間，發出微微響動。
祈清和閉上眼，沒有看他，沈默了一會兒，她慢慢點了點頭。
“嗯。”
撫在她臉頰上的指尖，幾不可察地滯了一瞬。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祈清和睜開眸，微微揚起頭迎上他，兩人目光一碰，她卻又別開視線。
“你是存在於夢裏的神明。”
“作為神，你自夜幕而來，行走四海庇佑六道生靈，我知道你從來不屬於我。”
她不太敢看他，但有的話，還是不得不說。
她怕醒來後，徹底沒了勇氣再說這些。
“作為妖，你適合生活於高山雪原，你也從不屬於人間。”
“正如你絕不會將我強留於夢中，我沒辦法自私地讓你永遠陪著我，我有我的責任和義務，你也有。”
他們之間到底相隔了太多，人與神，仙與妖，現實與虛妄，人間與自然。
她醒來後，檢查四海封印，處理動蕩鎮守太平，這些責任，她不可能讓夢神從頭到尾都無怨無悔陪著自己啊。
他已經為她付出太多。
正因為她也愛他，所以才要還他自由。
應知離看著她，眉目裏有笑意，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描摹。
“說完了？”
祈清和沒吭聲，他附身低頭，在她眸邊，輕落了一記吻。
“當年救命之恩，我自此還清，你今後不必再掛心於我。”
“我將一直封在夢裏的傒龍放了出來，斷開了它與你相連的神識，它也自由了。”
這記吻很輕，卻在她眸邊，留了很久。
“我走了。”
應知離松了手，轉身準備離去。
衣衫被輕輕扯了一下，他腳步一頓，緊接著，身後那個人拉住他的手，讓他回身轉過來。
他一楞，在回眸的下一瞬，只見她傾身微微踮腳，手繞過他頸上，一記吻回過來，這一次，落在他唇上。
像蝴蝶的停歇。
枷鎖還橫亙在兩人間，但誰也不去提。
應知離輕笑了一聲，他轉身攔腰抱著她，再次回吻她，又深又沈，探進她的唇齒，卷進了呼吸，氣息相纏。
這個吻遲遲不分開，祈清和下意識想後退一步給自己一點自由，況且，她想說的話沒有說完。
可還沒有所行動，祈清和就察覺他攬在自己腰上的手用了力，徹底封了退路，想說話，卻一開口，他就又全然占領自己。
這太像一場分離前的告別了。
祈清和不知道這場分別會持續多久，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這個吻，是她主動的，他追過來，一句話不說與她相纏著，可是，她又不肯多留。
她怕多留下去，就會真的舍不得了。
終於，在他懷中，在抑制不住的喘息裏，她將最後的話說完。
“我愛你。”
不是騙你。
他的吻離開她唇齒，落在她的眉心，眼眸，一寸一寸描繪過去，仿佛這樣，就能將她徹底刻在心裏，多記住幾分似的。
他喉間滾過一聲低沈的笑。
“謝謝。”
我知道，一直知道。
……
祈清和再度醒來時，四下寂靜，微涼天光透過窗欞，灑了滿地。
她眨了眨眸，撐著身子坐起來，發覺自己正躺在故居的床榻上，房內只有她一個人，身上蓋著毯子，掖得仔細，床邊的桌櫃放著一碗桃花粥，下了床，指尖挨了挨碗沿，溫熱的。
腦海裏恍然眩暈了一瞬。
祈清和撐著額間緩了一會兒，坐在床邊，默默喝了粥，慢慢的，她察覺到斷斷續續的記憶像碎片一樣，開始一幕又一幕漸漸回歸。
記憶其實很不完整，掐頭去尾的大部分都只有一兩瞬片段，遺忘太久，真正能找回來的，也不算太多了。
畢竟哪怕沒有失憶，也很少有人能將自己的過去記得清晰無比。
她順著記憶找到虞辭住處，果不其然，看見了正在處理事務的虞辭。
聽見有腳步聲，虞辭一擡頭，放松了下來，笑道：“你醒了？”
祈清和點點頭：“師姐在忙什麽？”
虞辭繼續低下頭游刃有餘批覆文書，語調輕松：“忙著根除世家所有勢力啊，這下應該再無後患了？四海應該能太平好久。”
“你接下來想去哪兒？休息一段時間？游山玩水？”虞辭話音一頓，停了手中事，探頭往祈清和身後看了看，“夢神呢？他不是一直纏著你不放？”
祈清和楞了楞：“我放他離開了。”
虞辭眼睛先是一亮，再是沈下來咳嗽一聲保持端莊：“沒關系玩膩了咱們換下一個面首養。”
祈清和失笑：“不是這樣的，哪怕我再喜歡他，也沒有將夢神強留在身邊的道理，師兄不也常年行蹤不定？”
話題聊到這兒，她頓了頓，擡頭環顧四周，好奇道：“師兄呢？”
虞辭思忖片刻，答道：“他可能去見夢神了？畢竟他們算得上……同僚？”
“知道了。”祈清和斂了眸光，回答了方才虞辭的提問，“我接下來打算去檢查一下四海兇獸封印。”
虞辭點點頭，從一堆卷宗文書裏翻出一份四海圖輿交給她：“你去忙，註意安全。”
殿外日光正好，春日的，生機勃勃的光芒潑進人間，萬丈輝煌。
應知離行走在林海間，一身雪色的他沈靜而幹凈，像誤入此地的生靈，與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
風卷春葉吹落，一支藤蔓生長盤桓，攔住了他的去路。
應知離停了腳步，沈沈嘆氣：“句芒。”
他仰頭，果然見到樹上停佇的那道人影，聲音微冷：“我已決意離開，你倒不必防備我至此。”
重芒高高在上立於枝椏間俯視他，語調平靜：“我來，是告知你一件事。”
“你身上的命契已被虞辭解開，再無束縛。”
應知離頷首，收了目光再不打算多留。
他跨過藤蔓徑直向前，重芒的聲音在背後淙淙響起：“你與我不同，你並非適合留在人間的妖，離開清和，於你於她，都是好事。”
“一切自求多福，夢神。”
下一瞬，重芒的身影消失不見。
日光沒入雲層，淡出，照得紅塵凡世明明暗暗，陰陽交織。
某處地宮裏，蘇宴坐在仙座上，身前擺著一盤黑白棋局，而在最下方冰冷石磚上，烏泱泱跪了一眾下屬，戰戰兢兢渾身發抖。
“少主，如今世家地產，錢財，勢力皆被不問都盡數毀了，怎麽辦啊。”
蘇宴氣定神閑凝著身前棋局，隨意道：“一盤棋，當已經徹底輸掉時，是你，你會怎麽辦？”
下屬一哆嗦：“韜光養晦養精蓄銳？”
蘇宴瞥他一眼：“怎麽可能，上仙在徹底知道世家所作所為後，就沒打算給我們留活路，她看起來再怎樣無牽無掛大愛蒼生，到底還是個人啊。”
下屬不明所以：“那我們……”
蘇宴將手中棋子朝地一擲，笑了：“在退無可退時，我們要做的，當然是……掀翻棋局啊。”
他說罷信手一揮，只見身前棋盤一翻一飛，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上面黑白棋子咕嚕嚕滾著，丁零當啷落了滿地狼藉。
“你們去四海散布一個消息。”蘇宴冷笑，“這點你們還是做得到吧？”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笑得更深了。
“告訴所有修士，這世間存在著一位可以映照人心，輕而易舉就能渡化心魔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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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仍是無垠黑暗，但與此前不同，數千道枷鎖應聲而碎, 化為一地玄灰粉塵，而在一步外的地方，仍然懸掛著最後一道鐵鏈。
這道鎖鏈上縈繞著深紅光澤, 看上去堅固異常, 紋絲不動。
祈清和伸手輕搭上去, 鎖鏈受到觸碰, 鋃鐺晃了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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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清和皺了皺眉：“那怎麽辦？”
“蘭珩當年解不開你的無情道, 只能退而求其次讓它無法被毀。”應知離垂目，望著那冷硬的鎖鏈，輕嘆一氣, “如今，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祈清和蹙著眉, 她剛想說話，就聽應知離繼續開口了。
“我非人非仙, 解不開蘭珩的法術，只能讓它維持這般狀態。”他笑意很淺，更多的是無奈，“但我想，如今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他讓禁制保持最後搖搖欲墜的狀態，這樣，既不會觸發蘭珩法術，她亦無性命之憂。
而大部分枷鎖都被她親手摧毀，連帶著記憶也能尋回。
“等你醒來，你的情感與大半記憶將逐漸回歸，這最後一道枷鎖其實毀與不毀，決定權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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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知離眸光動了動，安靜了一會兒，輕聲開口：“是……與我有關的記憶。”
祈清和微楞，只見應知離自嘲般極淺地笑了一聲，糾正了措辭。
“或許不該這樣說，倒顯得我在你心裏很重要似的。”
“它鎖著的，是十九歲的你。”
祈清和更怔了幾分，下意識道：“什麽？”
應知離上前走近了幾步，將兩人間的距離拉近了幾分。
“因為你那時恰好遇見了我，所以連帶著，將與我有關的記憶也鎖住了。”
祈清和聽明白了。
鎖著的，是他與她故事的起點，是應知離當初最喜歡的那個姑娘。
“事到如今，你還認為，我喜歡的只有以前那個你嗎？”
祈清和楞了一瞬，只聽他又淺笑了一瞬，繼續開口道。
“哪怕你一生都不會再想起我，也沒關系，因為我愛的，從不是某一時間段的你。”
“你還要放下我嗎？”
他擡手，輕撫上她的臉，指腹摩挲在她的臉頰，眷戀又溫柔。
鎖鏈隔在兩人間，發出微微響動。
祈清和閉上眼，沒有看他，沈默了一會兒，她慢慢點了點頭。
“嗯。”
撫在她臉頰上的指尖，幾不可察地滯了一瞬。
像是下定了什麽決心似的，祈清和睜開眸，微微揚起頭迎上他，兩人目光一碰，她卻又別開視線。
“你是存在於夢裏的神明。”
“作為神，你自夜幕而來，行走四海庇佑六道生靈，我知道你從來不屬於我。”
她不太敢看他，但有的話，還是不得不說。
她怕醒來後，徹底沒了勇氣再說這些。
“作為妖，你適合生活於高山雪原，你也從不屬於人間。”
“正如你絕不會將我強留於夢中，我沒辦法自私地讓你永遠陪著我，我有我的責任和義務，你也有。”
他們之間到底相隔了太多，人與神，仙與妖，現實與虛妄，人間與自然。
她醒來後，檢查四海封印，處理動蕩鎮守太平，這些責任，她不可能讓夢神從頭到尾都無怨無悔陪著自己啊。
他已經為她付出太多。
正因為她也愛他，所以才要還他自由。
應知離看著她，眉目裏有笑意，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像是描摹。
“說完了？”
祈清和沒吭聲，他附身低頭，在她眸邊，輕落了一記吻。
“當年救命之恩，我自此還清，你今後不必再掛心於我。”
“我將一直封在夢裏的傒龍放了出來，斷開了它與你相連的神識，它也自由了。”
這記吻很輕，卻在她眸邊，留了很久。
“我走了。”
應知離松了手，轉身準備離去。
衣衫被輕輕扯了一下，他腳步一頓，緊接著，身後那個人拉住他的手，讓他回身轉過來。
他一楞，在回眸的下一瞬，只見她傾身微微踮腳，手繞過他頸上，一記吻回過來，這一次，落在他唇上。
像蝴蝶的停歇。
枷鎖還橫亙在兩人間，但誰也不去提。
應知離輕笑了一聲，他轉身攔腰抱著她，再次回吻她，又深又沈，探進她的唇齒，卷進了呼吸，氣息相纏。
這個吻遲遲不分開，祈清和下意識想後退一步給自己一點自由，況且，她想說的話沒有說完。
可還沒有所行動，祈清和就察覺他攬在自己腰上的手用了力，徹底封了退路，想說話，卻一開口，他就又全然占領自己。
這太像一場分離前的告別了。
祈清和不知道這場分別會持續多久，幾年？幾十年？還是幾百年？
這個吻，是她主動的，他追過來，一句話不說與她相纏著，可是，她又不肯多留。
她怕多留下去，就會真的舍不得了。
終於，在他懷中，在抑制不住的喘息裏，她將最後的話說完。
“我愛你。”
不是騙你。
他的吻離開她唇齒，落在她的眉心，眼眸，一寸一寸描繪過去，仿佛這樣，就能將她徹底刻在心裏，多記住幾分似的。
他喉間滾過一聲低沈的笑。
“謝謝。”
我知道，一直知道。
……
祈清和再度醒來時，四下寂靜，微涼天光透過窗欞，灑了滿地。
她眨了眨眸，撐著身子坐起來，發覺自己正躺在故居的床榻上，房內只有她一個人，身上蓋著毯子，掖得仔細，床邊的桌櫃放著一碗桃花粥，下了床，指尖挨了挨碗沿，溫熱的。
腦海裏恍然眩暈了一瞬。
祈清和撐著額間緩了一會兒，坐在床邊，默默喝了粥，慢慢的，她察覺到斷斷續續的記憶像碎片一樣，開始一幕又一幕漸漸回歸。
記憶其實很不完整，掐頭去尾的大部分都只有一兩瞬片段，遺忘太久，真正能找回來的，也不算太多了。
畢竟哪怕沒有失憶，也很少有人能將自己的過去記得清晰無比。
她順著記憶找到虞辭住處，果不其然，看見了正在處理事務的虞辭。
聽見有腳步聲，虞辭一擡頭，放松了下來，笑道：“你醒了？”
祈清和點點頭：“師姐在忙什麽？”
虞辭繼續低下頭游刃有餘批覆文書，語調輕松：“忙著根除世家所有勢力啊，這下應該再無後患了？四海應該能太平好久。”
“你接下來想去哪兒？休息一段時間？游山玩水？”虞辭話音一頓，停了手中事，探頭往祈清和身後看了看，“夢神呢？他不是一直纏著你不放？”
祈清和楞了楞：“我放他離開了。”
虞辭眼睛先是一亮，再是沈下來咳嗽一聲保持端莊：“沒關系玩膩了咱們換下一個面首養。”
祈清和失笑：“不是這樣的，哪怕我再喜歡他，也沒有將夢神強留在身邊的道理，師兄不也常年行蹤不定？”
話題聊到這兒，她頓了頓，擡頭環顧四周，好奇道：“師兄呢？”
虞辭思忖片刻，答道：“他可能去見夢神了？畢竟他們算得上……同僚？”
“知道了。”祈清和斂了眸光，回答了方才虞辭的提問，“我接下來打算去檢查一下四海兇獸封印。”
虞辭點點頭，從一堆卷宗文書裏翻出一份四海圖輿交給她：“你去忙，註意安全。”
殿外日光正好，春日的，生機勃勃的光芒潑進人間，萬丈輝煌。
應知離行走在林海間，一身雪色的他沈靜而幹凈，像誤入此地的生靈，與周遭一切都格格不入。
風卷春葉吹落，一支藤蔓生長盤桓，攔住了他的去路。
應知離停了腳步，沈沈嘆氣：“句芒。”
他仰頭，果然見到樹上停佇的那道人影，聲音微冷：“我已決意離開，你倒不必防備我至此。”
重芒高高在上立於枝椏間俯視他，語調平靜：“我來，是告知你一件事。”
“你身上的命契已被虞辭解開，再無束縛。”
應知離頷首，收了目光再不打算多留。
他跨過藤蔓徑直向前，重芒的聲音在背後淙淙響起：“你與我不同，你並非適合留在人間的妖，離開清和，於你於她，都是好事。”
“一切自求多福，夢神。”
下一瞬，重芒的身影消失不見。
日光沒入雲層，淡出，照得紅塵凡世明明暗暗，陰陽交織。
某處地宮裏，蘇宴坐在仙座上，身前擺著一盤黑白棋局，而在最下方冰冷石磚上，烏泱泱跪了一眾下屬，戰戰兢兢渾身發抖。
“少主，如今世家地產，錢財，勢力皆被不問都盡數毀了，怎麽辦啊。”
蘇宴氣定神閑凝著身前棋局，隨意道：“一盤棋，當已經徹底輸掉時，是你，你會怎麽辦？”
下屬一哆嗦：“韜光養晦養精蓄銳？”
蘇宴瞥他一眼：“怎麽可能，上仙在徹底知道世家所作所為後，就沒打算給我們留活路，她看起來再怎樣無牽無掛大愛蒼生，到底還是個人啊。”
下屬不明所以：“那我們……”
蘇宴將手中棋子朝地一擲，笑了：“在退無可退時，我們要做的，當然是……掀翻棋局啊。”
他說罷信手一揮，只見身前棋盤一翻一飛，哐當一聲砸在地上，上面黑白棋子咕嚕嚕滾著，丁零當啷落了滿地狼藉。
“你們去四海散布一個消息。”蘇宴冷笑，“這點你們還是做得到吧？”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笑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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